法国巴黎 4月21日放生小记

                                                           贝玛卓嘎
    3D《泰坦尼克号》最近很火。（打出这几个字，就想起以前单位一位校对老师总是把“泰坦尼克”号校成“坦克号”，他坚决不允许姓“泰”的坦克号出现。）3D没有看，却想起十五年前那个下午逃课跑出去看2D。十五年前人们义无反顾地支持纯情吊丝的真爱，十五年后人们觉得白富美应该选择高富帅，我们平均不到900个月的人生还会围观不知多少观念的变迁。
    那一年我的笔记本里贴满了杰克和肉丝，那一年香港被叫回家吃饭了，那一年我也误打误撞阅读了人生中的第一本佛经，然后被吓得呆若木鸡。以至于到现在每每看到“闻说如是甚深经典，不惊、不惧、无有怖畏，当知成就最胜希有”之类的经文时，都会有种揭伤疤的感觉，暗自悲叹自己根器是何等下劣。
    玉佩自从决定启用法名慈仁卓玛后，气场就变得很强大，快付款的时候，她沉声对老板说道：“再送我五盒。”老板看了她一眼立刻转身默默端出几盒蟋蟀，25只X5＝125只，一言救百命啊，功德多大。
    宠物店门外贴着很写实的布告：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蜥蜴正对着一只端庄的蟋蟀。这就是旁生。“若转为旁生，经常互相啖食、被役使杀害”，生活中的一切都是活生生的教言。
    蕾哥是欧洲菩提小组的一位道友，我对她一直暗中欣赏有加。上一次英国菩提小组放生前我没头没脑地问道“谁愿意和我做个交易？”她看起来事先并不知情，却毫不犹豫地一口应承。她经常震惊于佛陀的智慧，而我则震惊于她的爽快，交换放生的主意不错，我俩大概很有些猿份。
    Paul 总是第一个到的，他会说他记错时间了，我怀疑他是故意掩饰自己喜欢早到的好习惯，要不为什么不记得晚一点呢。
    被医生允许放风两小时的Jessie也坚持来了，牵着狗和她老公并肩走在晨曦中，很有模特走T台的卖相。她看起来很淡定，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由于时间关系这次Jessie不能跟我们一起去森林，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我想起她透露过的心愿：希望能尽自己的力量帮助许多需要帮助的人。
    好人是不是没有好报？
    有人认为因果不存在，“除非证明给我看。”我们需要反问：如何证明因果不存在？要不你去抢个银行试试？
    有人认为“凡事会有一些因果，但不是绝对的”。既然没有绝对，相对的观点便更靠不住脚，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看法。只要是在因果的命题下，无论是“一部分”还是“一些”，即便翻遍三千大千世界，我们也找不出比佛教更加系统完整的因果理论。而佛教的观点就是这么绝对：因果不虚，有因必有果。
    佛教的因果观超越世间学者的研究方式。许多修道者在证得阿罗汉果时常常会掩面悲泣，因为通过宿世通的观察，他会看到过去世的自己做过许许多多难以忍受的恶业。可这还不算看透。三世因果帝网重重、错综复杂，唯有遍照一切的佛陀才能对这些久远纠结的现象完全彻底地了如指掌。
    固然肉眼凡胎的我们连明天的事情都没有把握，因果业力的定律仍然是个好消息——它将一切难以解释的现象都变得更有秩序而清晰。我们是自己的决定者，别人的黑业不会落到我们头上，也没有谁可以随便偷走我们的白业。
   
    如果我们试图远远地、犹疑地审视因果业力，它看起来就会像个捉摸不定的怪物，不断地考验着我们稀薄的信任和耐心。“为什么我没有被竞选上？”“为什么我会遭遇如此难过的事？”我们不断地怀疑外在的某个事物，却忘了自己才是造作者和所有者。我们不能忽略白业提供的伟大的帮助，比如完满的人身和一定的生存能力；我们也不能一边专注地喂养壮实着黑业，一边试探性地扔给虚弱的白业几颗粮食，然后责怪它为什么打不过黑业。
    尽管白业饱受忽略和委屈，它依然宽容地行使着它的使命，只要我们懂得感恩和补给，它便会像不倒勇士般更加积极地运转起来和黑业周旋到底。火会烫人，而水可以灭火，这是自然规律；从果可以推测因，从因也可以逆转、主宰果，这也是自然规律。佛法里总是藏着各种各样满足我们一切需要的秘密，关键是，我们是否真的愿意知道？

    放蟋蟀的时候，原以为小家伙们已经嗅到大自然的芳香，迫不及待地想钻出盒子重获自由，定睛一看，所有的蟋蟀都簇拥着固执地躲在纸壳下方，一副打死也不愿出去的样子。
    关久了，就会变成这样么？刹那间有点担心自己也是这样，对解脱的莫名恐惧远远超过畏惧黑暗和死亡。这似乎是一个普遍的心理定律：凡是超过我们想象力的事物，便会引发恐惧。
    佛陀一直强调，人人都有机会成佛，人人都有自性光明清净的如来藏，“迷则凡夫，悟则为佛，佛与凡夫，本同一性，”被尘埃裹满的我们还是卑微地不敢相信自己就拥有这个宝藏。
    为什么要成佛？成佛到底是什么？成佛以后要做什么? ⋯⋯证悟后的悉达多太子最开始犹豫了一下，觉得很难交流，这种情况有点儿像让爱因斯坦向一位普通的农妇介绍相对论，而后者只想关注当天的晚餐。
    “涅槃”这样的概念，比相对论还要让人抓狂，它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我们明明看见一朵娇媚的鲜花儿，佛陀却说“它是空的”，我们分析了组成花的粒子、原子、无分微尘，终于承认说：“对，一切都是空的，一切如梦如幻”，佛陀只是拈花笑了笑，慈悲地表示对我们的智商很无语，仍然很难交流。
    即便是这样，走到这一步，回头一看，许多事物还是产生了令人惊喜的改变。这就是佛法的实用主义：因为万法无常，当身处任何逆境时我们不会震惊慌乱，而会优雅地与之相处；因为因果不虚，当遭遇莫名其妙不公平待遇时我们不会怨天尤人，而会保持理智欣然接受。再次，仅仅是升起一点点自己可能是身处梦幻世界的怀疑，也能帮助我们消灭许多难以面对的烦恼痛苦——如果知道天上的星星根本没得可摘，我们将会更加温柔地对待自己和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