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的晨

文章转自：http://www.bodhiinstitute.org/forums/index.php?topic=1958.0


          在痛疼中我慢慢醒过来！

       我在哪儿?

           想起来了！昨晚，因为法会开得太长，晚上十一点才结束，本来生病的我从早到晚（上午10点到晚上11点）呆在经堂里，已经是疲惫极了！本想直接回上师的房间去睡觉，可是老尼师突然走过来对我说：我们相见机缘日短（她年寿已高，我即将离开西藏。的确我们很难有机会再见面了），到我的房间去睡一个晚上！我有点发呆，这对我来说，想也不敢想，因为老尼师的脾气，我多少是知道一点的！即使别人去她的房间，她也不愿意！她的房子离经堂和上师的住处很远，还要翻一个小山头，我倒不嫌累，但我怕自己业障深重连累她和给她的房子带去晦气！她是一个根本不讲究的人，房子里空空如也，三块石头竖起来就是她的灶，一个洋铁皮碗是锅又是碗，再就有个烧开水的小壶子和一个边子破了的瓷碗！大约十年前我去她家时，她很开心地招待了我，从地上的稀泥里拽出一个泥乎乎的塑料袋子当抹布把一个脏兮兮的破杯子擦了擦，算是为我把杯子象征性地弄干净了！而我暗暗伸了一下舌头：宁愿她不擦杯子，杯子里顶多只有灰尘，而那个从稀泥拽出来的塑料袋比灰尘脏多了！她没有床，所有的东西都堆在地上！


          我去拜见了老上师，对他说老尼师白玛曲真啦邀请我去她的房间去睡觉，上师也感到有点意外，又担心我会睡不好，这么冷的冬天，老尼师的房子，美其名曰为房子，实际上是几块木板搭随便钉在一起的，根本不挡风雨，又没床，又没一床被子，我能熬过这一个晚上吗？我很爽快地对上师说：没问题，就启程了！


          在老上师寺院的所有僧人中，我最佩服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位就是这位老尼师！老尼师唯一的一位亲人也就是她的姑妈已经于多年前示现无余虹身（连指甲和头发都没留下）而走了。老尼师一辈子依止群霓仁波切修行，对财物等没有一点兴趣，若您供养她东西，她会骂您一顿，东西则有可能被她使用或被她扔掉。她不与其他人交往，其他人也不随便与她通往来。但是大家都知道她修行好，修法真正遇到困难也会向她请教，除此之外则不与她往来了！她没有一点儿现代人的卫生观念，她做的食物也没人敢吃！因为她没有洗漱的概念，脸和手永远都是黑乎乎的！更不用说她的衣物了！一个八十左右的人（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一会儿说自己70多，一会儿说自己80 多，问也没用，她的确记不住了！），整天都在那儿诵经！


         昨天晚上我到了她的房间，我说太累了，我什么都不吃了，只想睡觉。她把衣物往一侧一扔，我躺在地上，她把一大堆别人给她的旧衣物堆在我身上，就去烧开水去了！虽说我个子很小，但是因为房子空间太小，我的腿伸不直，也感到有些冷，但也懒得管它，很快就呼呼入睡了！ 


             我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早晨五点半，房外星星满天，山谷寂静，万物尚在沉睡中），老尼师很高兴，说她一个晚上没睡，已经做好了饭菜，等我吃呢！我愣了！心脏被人挖掉了似的疼痛！真是罪过！一位老人，一个晚上不睡，就是为了我吃一顿饭！这份礼物也实在太沉重，超过了我的承受能力！我悔的没法用语言表达，呆在那儿！我摇着她说：为什么不睡？为什么不睡呢？“你的喉咙发出很重的浊音，我怕了，生怕你病得太重！这下好了，你醒了，我不担心了！不睡觉算什么，又不是病了几天不能吃饭！”虽说现在才早晨六点，她已经很高兴地又热了一遍饭菜。昨晚她慢慢的念经，除去在小溪里打了水，把她唯一的一个萝卜切的细细的，彻底煮烂了，又煮了一些米饭，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她把米饭添给我，对我说：“你以前说过的，吃了我的东西病就好了，我今天又做了饭菜，你快吃，吃了就不会病了！病会好的！”虽说我一点也不想吃东西，但还是端起了碗，吃了一碗，把碗递给她说：很好吃，再来一碗！她把菜全部添给了我！我又使劲吃起来！虽说我把她唯一的一个萝卜都吃光了！可是她一个晚上不睡，张罗一个萝卜一碗饭，不就是为了我吃吗？那我就使劲吃！她很开心地看我吃，我也很开心地咂着嘴！其实心里比刀割还难受！心里流着泪，脸上却灿烂地笑着！如果唯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她开心的话，那我就只有这么和着泪开心地吃这碗饭了！她说，你喜欢吃菜的！我知道！我在你家住时，你每顿都要吃菜的（去年我把她带到拉萨做了白内障切除手术，当时还顺便拣了个手术后的老妇人回家，那个老妇人在拉萨没亲人，靠要饭过日子，手术后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被我顺便带回了家，照顾一个人或两个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再说要服药熬药的，她们什么都不懂，也没地方，何苦不顺便帮帮呢。那妇人虽说是乞丐，可是我不也是比乞丐还可怜的人吗？她身上衣物不干净，难道会比我的心还脏吗？）！我说是的是的，喜欢吃菜的！可是，一顿或几天不吃菜，我也不至于会哭啊，用得着吃掉她唯一的一个萝卜吗? 辩解也是没用的，在她满腔的慈悲前，最好的方式就是听话！


        那天坐了整天的车回家，奇怪！真的一点也没病！只是心里痛得很！回家后刚好遇到赶来照顾我妈妈的尼师（最佩服的有两个人中的另一位就是她），对她说了这件事，说不真不该接受她的邀请！她笑了笑说：“没什么！她从来不睡的！”


        “啊？”


        “真的！她没有睡觉的习惯！总在诵经中慢慢地干活！她曾对我说，我这一辈子稍微有一点意义，活70岁，念了70 年的经。”我的这位好朋友平静地对我说了这些话！


        我无语，心里却在向我的老尼师朋友祈祷：但愿您加持我，让我也精进如此！断贪如斯！

顶礼、赞叹！

南无阿弥陀佛

活70岁，念了70 年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