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萨仁波切开示:谈修心这个问题
十二世纪阿底峡尊者的著作,一本很老的著作,里面谈到的是怎么样来训练我们的心。这次我想用一种比较不同的方式来讲有关修心的问题,如果你听的时候不是很注重那些佛教上的字眼,比如出离、慈悲、菩提心,不被这些概念带着跑的话,可能会比较好。所以这次讲的佛教是帮助我们修心的方式的佛教,而不是宗教式的佛教。 谈到修心这个问题,如果以修身为例的话,比如我们注意怎么样运动、吃什么样的东西、早上起来做什么事情,这样就能把身体的承受力和弹性的限度增加,你就可以背负你平常不能背负的更重的东西,或者跳过平常你跳不过的更远的距离,或者可以更快地到达你的目的地,至少可以使你的身体健康、强壮,也许看起来更漂亮。训练身体就有这样的利益。但是这种任务要交给像珍方达这种人来做,她有很多训练身体的录影带,而我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人,因为每次到了该锻炼的时候我都很懒。跟训练身体一样,如果我们训练我们的心灵,我们的心灵也会得到好处,实际上这样做的好处更大,它会变得更坚强、更健康,变得更有技巧、更能够忍耐、更慈悲、更有了解的能力,最重要的是,你能够更去感谢、接受和享受一些对你好的情况,也更能忍受或接受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也许有的人会觉得,要能接受不愉快的事情是很困难的,而接受快乐是容易的,在这里我们犯了一个错误,由于我们没有经过相当的训练,所以当快乐产生的时候,我们不是去体会这个快乐,而是被快乐宠坏了,我们被这种我们叫做“好”的情况所征服。同样,我们也被我们认为“不好”的情况所征服,我们会感受到没有希望、丧失自尊这些负面的情绪。对于那些处在“不好”的情况下的人,佛教徒通常给他们一种建议,就是多去祈祷,多去接受各种加持、教授或灌顶,这样痛苦就会比较快地结束。这说明我们实际上是把佛教当作解除我们痛苦的一种方式,我们对痛苦采取反对和敌视的态度。更糟的是,现在佛教的老师的立场好像也是反对痛苦的,比如你现在有某个困难,就叫你回去念某个咒,那你的困难就会消失。 但是,如果你仔细考量一下佛当时的原始的教授的话,会发现佛并没有敌对痛苦的态度。在四圣谛里面,佛从来没讲过你要去解决或者去抛弃痛苦,佛只讲过,你要知道痛苦。你去知道痛苦并不等于你去抛弃掉痛苦,知道痛苦表示你要了解痛苦,而你真正需要抛弃的,不是痛苦,而是痛苦的成因,也就是我们的烦恼。可是现代的佛教徒并不去抛弃痛苦的成因,却想要非常快地把痛苦中止掉,因此我觉得,绝大部分看了一眼金刚乘就爱上了金刚乘的所谓金刚乘弟子,都是抱着这种速成的心态。如果理论上或字面上,你问我佛教以及佛是不是要帮助我们去掉痛苦,那我必须说“是的”,但是怎样除掉痛苦呢?佛教徒通常认为佛是一个超人,他来了,就可以把我们的痛苦清除,这并不是佛去除痛苦的方法。佛去除痛苦的方法是告诉你如何修心,如何去避免制造痛苦的成因,换句话说,佛并不是教你怎样去治疗痛苦,而是教你怎样去防止把痛苦制造出来。如果你治疗痛苦,那表示你现在已经有了痛苦,所以你才需要治疗它。还可以这样说,我们应该把佛教当作修心的方法,而不是把它当作止痛剂。比如说你现在有一个麻烦,为了要解决这个麻烦,我们有各种各样的方法,其中一个就是念咒,但是修行佛法的真正目的是成佛,而不是解决一些小问题,当然,那可能也会有效,但有时候因为因缘果的关系,你的努力也会无效。这就有一个危险,当你看到它无效的时候,你就可能对佛教产生错误的见解,也许你会讲,佛没什么能耐,因为我还是在头痛。我们之所以犯这种错误,是因为我们不知道佛法是修心的方法。
为什么修心会有效?因为佛教最基本的东西就是缘起,佛教徒相信互依而起,而不认为有任何东西能独立存在。任何一个轮回或涅槃里面的现象都是互相依靠的,一切依状况而产生,所以如果情况不对或者产生了差异就会影响到结果,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也相信业。我们该知道,当因缘不具足的时候,事情就不会像我们期望的那样发生,比如我们希望要快乐但快乐并没有发生。
我之所以谈这个问题是想把话题转到一些很重要但通常被我们忽略掉的事情上。当很多佛教徒说,这个是业,是我以前的业,好像认为业是一个完全不能改变、完全没有可选择性、完全没有希望的东西,我们几乎把业当作一个主宰我们的神。对,也许我们是没有什么选择,因为业,或者因果,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更强的东西。但这并不表示我们没有选择来影响业这件事本身,实际上我们还是有一些选择。对于已经产生的、现行的业,我们是没有什么选择,但对怎么样改变它、消灭它,我们还是有选择的。那我们该怎样去影响或操纵业呢?因为佛教徒相信一切事情的产生都是因为因和缘,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去影响这个因和缘,然后就影响到结果。那我们怎么样来影响因和缘呢?一般的答案就是你一定要去积累功德,并且不要做没有功德的事情。但是要永远做有功德的事是很困难的,因为我们所习惯的方式比我们目前要做的更有力。因此我们需要修心,修心可以影响我们习惯所有的形式。除非我们的心能够变得更有弹性,否则我们所做的一切很迷信的修行没有一个可以影响我们的业。
当我们说到修心这两个字,好像跟洗脑很像,因为关于洗脑的某些宣传影响了你,但这里要谈的并不是洗脑式的修心,而是不偏颇。佛教谈到修心就是告诉你怎么样来保持中道。如果要把你训练成一个无神论者或者训练成一个泛神论者的话,那种方法不是佛教所用的方法,因为当你讲修心却落在任何一个极端或偏颇的状况的话,这其实就是我们心理状态最大的一个错误。
你的心只要处在任何一种极端的状况,就一定会产生自私,当自私产生的时候,就好像一个很勇敢的人得了某种病,把他身上的力量都吸光了一样。为什么说自私是一种病呢?因为自私总是使我们落在极端的状况中。举例来说,你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对方如果不自私的话,可能还会帮助你达到不自私的状态,但是因为地球上几乎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所以你永远都听到你想听的东西而不是你应该听的东西。这个例子说明如果我们没有适当的修心会产生什么样不良的后果。再比如一个佛教徒去学习戒律,因为他的自私,所以他永远用自己所喜好的方式来解释戒律里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有任何一个人建议你怎样修行直到成佛,你都会觉得这些别人的建议听起来不太令人愉快。这种自私并不只是发生了一次两次,而是许多生以来和我们在一起,所以自私在我们的心里都有非常坚强的阵地,不仅如此,还变得非常敏锐。同时这种自私也产生一些很奇怪的经验,比如当别人赞美我们的时候,我们就非常高兴,假如有任何一个人看不起我们,我们就会非常难过。
由于自私,就算别人赞美我们或给我们什么,我们也从来不会满意;由于自私,一个人就不太留意别人,不太替别人设想。替别人设想可以说是修心的最基本的一个要件,如果你对别人的情况并不留意的话,一般来说会产生很多的痛苦和误解,在类似的情况下,这些痛苦最后都会发生在你自己身上。所以说你不去注意或关怀别人实际上也是“痴”的一种很粗的表现。举例来说,你今天去买东西,我们谈论环境问题,谈论每分钟有多少树被砍掉,谈论大公司大工厂如何制造各种各样的污染,谈论某些人滥用放射性物质,但是如果你仔细想一想,你就会知道,这实际上是我们自己的错。我们买东西时会拿到一些包装袋,但有时候我们并不需要那个袋子,在理论上我们知道这个,可是我们并不想拒绝它,因为对我们来说,如果没有这个袋子,在某个特定的时段,也许半小时内,我们会觉得不太方便。如果要去超级市场买东西,我们都懒得自己带上一个袋子,实际上这并不只是因为我们懒,而是因为我们觉得事情很轻易就该如此。就算我们只是买两支蜡烛,都要确定它们被包得好好的,或者把它们放在一个买菜的袋子里。为什么呢?因为不那样做的话我们一拿蜡烛就会弄得满手都是蜡,这是很不方便的事情。这样的事并不只有你在做,上百万上百万的人都这么做,可是我们老是责怪某一类特定的人,这通常是因为我们嫉妒。实际上我们每个人对现代的各种疾病、灾害、饥荒都有一些责任。
如果你真的要做佛教徒的话,与其你去念了上百万上百万的咒,也许还不如作一个小小的承诺,比如从今天开始,任何木质的一次性筷子我都不用,或者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使用私人汽车,而去坐大众的交通工具。我并不是说你非得这样做不可,我只是想用这样的例子来解释我们每个人是多么自私。我自己也是这样,如果我出门的话,当然希望坐一辆私家车,公车就不太好了,火车就更糟,因为很不方便。什么叫方便?所谓方便就是我们这个被宠坏的心所显现出来的一种状态。我们看看这世上,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或者没有自由和各种权利,这些事情都直接或间接地反映出我们的自私。当我们有自私,它就成为我们先入为主地判断事情的一个基础。
一般来说,如果你能把自私降低,就算在逻辑上,你也可以证明,每件事都会做得更成功,因为对一个用修心的方法来对治自私或者看到自私的缺点的人来说,他对各种状况都已经准备好了。这样的人因为自私比较少,就比较有弹性,也更有尊严,还会有更多的成功。为什么?因为他不太有盲目的目标,当自私减低的时候,期望也同样减低了。当我们的期望非常高的时候,就会有愚昧的目标,而一个没有这种愚昧的目标的人,就不需要去达成它,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每件事他都已经完成了,所以这样的人永远都经历成功,也许你也可以讲,他从来不失败。如果你没有心理上的训练,成功和失败就变得非常两极化,对成功的忧虑,对不成功的害怕,实际上就反映出你缺乏心灵的训练。当一个人的期望降低的时候,他也变得更勇敢。为什么一个人会变成懦夫呢?因为他对他自私的目标非常执着,而在他的潜意识里他知道,他所期望的东西具有不确定性,所以他会丧失自信和勇气。一个降低了期望的人也会变得很有忍耐力,因为他知道,就算有一个不良的、他不喜欢的状况产生,他也可以把它改变成一个好的、他所期望的状况,忍耐力提高的同时,他还变得非常地有尊严,而且做事非常地有方法。以上是对修心的介绍和修心利益的讲解,现在谈到实际的修心的方法。一般来说,所有佛讲的东西都是修心的方法,无论小乘、大乘或金刚乘,都是修心的方法,几乎可以这样讲,就算说某个法并不是用来修心的,实际上它也是修心的方法。
举例来说,虔诚心。所谓虔诚心并不是你给老师的一个礼物或者一个感谢老师的报酬,它实际上是一种修心的方式。如果你没有认识到这点,那你所说的虔诚心就成了一种执着,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对佛教抱着一种宗教狂热的态度。各位一定碰到过这种人:他非常嘴硬地说自己是小乘或大乘的,但实际上讲这话的人可能对小乘和大乘完全不了解。虔诚心和加持好像一个是施,一个是受,你给他虔诚心,他就给你加持,这几乎变成一种交易行为,但虔诚心实际上是一个非常清纯的修心的系统,而且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办法,因为我们一直都习惯想要听从某些人所讲的东西。比如你的发型,可能就是从某个人学来的,就算你认为这个发型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但是所谓“这个发型是你最先创的”这个念头本身就是某个别人所创的念头。从某个角度来说,我们所有人都希望被别人所教导,当然,我们每个人又都是很骄傲的,所以我们不愿承认自己希望别人来教导和影响我们,但我们永远都准备好了要对来自别人的影响力效忠。
还有,加持,加持并不是任何别人可以给你的一种奖赏。你接受了那么多加持,你真的得到了什么你原来没有的东西吗?很抱歉,我不这样认为。真正很清纯的加持,是另外一个修心的系统而并不是一个洗脑的系统。比如你背痛,你去按摩,让别人用力地压在你背上,你本来就有一个背痛,现在那个人又加了一个力在你背上,可能使你背痛得更厉害,可是当他停止的时候,你就觉得舒服了。同样,当你的心处在不是很好的状态时,你就到一个你认为他比你高的人那里接受加持,他就把他热的手放在你冰凉的头上,或者把他冰凉的手放在你热的头上,这就产生一个很令人愉快的奇迹。因为你以前看了很多出版物,或者这个给你加持的人长得令人非常舒服乃至令人不太舒服,或者这个给你加持的人的学生认为他非常了不起,或者怎样怎样,所以这个人把他的大手放在你头上就会产生一些影响力。这实际上就是一种心灵的训练。这样讲并不是说你不应该去接受加持。
在座有很多人认识我已经有很多年了,也许你们认为我反对一切佛教经常使用的方法,其实不是这样,我只是想从另一个新的角度来诠释很多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比如加持。另外一件事是我们有很多的本尊,如果我们仔细地去考量这件事,就会发现,这些不同的本尊也是一些非常精密的修心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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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西藏老师是不是跟你说,你非得有七个杯子放在你的供桌上,中间一定要放花?你的大乘老师跟你说,碰到师父的时候要在他脚下顶礼三次,他没有说“两次”。这些都是修心的系统。但是你要知道,现代人已经不把这些当作修心的东西了,我们修这些东西的时候多半认为它们是一些文化上的影响,是一些传统上必须要做的事情,当我们以这样的观念去做的时候,佛法真正的精神和目的就丧失掉了,因为佛教的目的并不是在我们现存的社会之外再制造一个同样非常混乱、充满了毒性的社会给你生活在里面。
我现在必须很有勇气地告诉你另外一件事:佛,伟大的佛,就连他实际上也是一个非常聪明和精密的来让你修心的系统。我这样讲有几个理由。你有没有读过佛的生平?很多人都读过吧?它说的是什么呢?它说以前有一个很伟大的王国,有一个国王和一个王后,他们生了个小孩叫悉达多,他长大了,突然就想要离家出走,他爸爸说,你不能出去!哦,对了,我的儿子长大了,想结婚了,然后他爸爸给他找了个非常漂亮的公主,两个人结了婚,但他最后还是离开了。他在外面看到了老、病和死,非常惊讶,赶快跑来跟他爸爸讲,这太过分了,我从来都不知道有这种事,你怎么能隐瞒这种事呢?他很难过,他希望找到一个答案。他爸爸不让他再出王宫,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跑掉了,好像最后也得到了答案。这个故事难道没告诉你什么吗?我认为这也是一个修心的系统。
这个非常年轻漂亮的悉达多实际上就是我们每个人自己,我们都有我们的王国,我们有我们的床、房子、车这些东西,历史上的悉达多和我们这个悉达多之间只有一个重大的区别,就是他敢于去问很多的问题。当他看到一个老人的时候,他就问驾车的人,那是谁?回答说那是老人,他就问,老也会发生在我们身上吗?回答说是的,老会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包括你和我。这是他和我们最大的不同,他很勇于问这些问题,而对我们来说,我们天天看到老人,但是我们从来不问这个问题,我们假装说年老这个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还有另外一个不同,历史上的悉达多最后离开了王宫,我们呢,甚至连想逃出去这样的念头都没有,我们永远都想呆在这个王国里,从来都不问什么问题,因为我们没有胆量去问。不知道你是否同意,我觉得整个佛的生平故事本身也是一个修心的方法。最后,佛教徒经常说的空性,我认为也是一个修心的方法。当然,修心的方法有很多,在小乘里面,修心的方法更着重在规律这个方面,这点我认为在这个时代是更加需要的。在小乘的系统里,修心的方法主要是建立在不伤害其他众生上,在大乘和金刚乘里,修心的方法则建立在帮助其他众生以及不伤害其他众生上。
现在开始讲阿底峡尊者所教的修心七支法要,我将以自己的方式而不是传统的方式来讲。
第一支里面有三点。
第一点,我们要能够感谢目前我们不太忙碌的这个状况,或者说有自由的时间。我们是不是有自由的时间呢?是,我们有。什么叫自由的时间?就是你可以做自己的事情的时间。这也是我本人最需要的。但是一般来说,我们给自己找了很多事情来忙,如果有一分钟真正地太自由了,我们就受不了,我们一定要被什么东西占住才行,因为有东西占住你可以帮助你的骄傲。这种情况发展到最糟的时候,是我们经常假装我们很忙的样子,好像你要是不忙碌别人就特别瞧不起你。我自己就经常这样子来装。但这是我们最大的一个错误。
为什么我们都希望自己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呢?这是我们需要了解的一个很重要也很有趣的问题。当然,一般人可能会说,因为我要养小孩啊,因为我要修房子啊,因为我要教育我的小孩啊,这一类的答案,或者更普遍的回答是我自己得吃饭啊,通常这些就是我们忙碌的理由。但实际上有比这更多的原因。为什么我们随时要找事情来占住我们自己呢?一个更微细的原因是我们不愿意去真正体会孤独的状况。孤独,或者说被别人忽视,是人类非常害怕的一种状况。为什么我们害怕孤独?有一个非常有趣的原因,就是我们下意识里不知道我们自己到底是谁,而我们所制造出来的自我定义的方式实际上都是虚假的。如果我们超越我们所习知的各种名称,比如我们是什么肤色、生在哪个国家、是男是女……这一切,没有一个人能讲得出他自己究竟是谁,而且我们潜意识里也知道我们并不知道我们自己是谁,所以每个人都试图找出那个没有办法言传的自己。举例来说,你一生气就大叫,或者你非常热情地爱上某人,无论是什么,当你大叫的时候,有一半的理由并不是因为你生气,而是因为在潜意识里你想要证明给别人也证明给自己看:你是存在的。但是这一切都不能帮助你知道你是存在的,因为实际上你是不存在的,而“你不存在”这个事实又是你不能接受的。这个就是我们最基本的孤独,我们想要逃离这个孤独。我们怎么做呢?我们吃、买东西、交朋友、谈恋爱、组织会社、参加俱乐部……任何的事情,小到读报纸,大到结婚,但是这一切都不能帮助你解除孤独,因为在潜意识里你知道你自己是孤独的。
所以你必须要制造一个空闲的时间让你去看到你自己,这是非常重要的。实际上我们得说,我们要面对它,佛教徒该怎么说呢?“好吧,既然我们是孤独的,那我们就是孤独的,让我们面对它。”至少我们不要先找很多事情来把我们自己占住,让我们好好看看自己,把一切不需要参与的事情切掉,这是非常重要的。以上是第一点。
第二点,你必须要了解不确定性。每一件事都是不确定的,因为你认为你自己如何、他如何、她又如何,这实际上只是你自己的概念。如果你现在很快乐,那只是你目前的概念。这表示什么呢?这表示它是会改变的,因为它只是你的概念,而你本身是非常脆弱的,你的概念很容易被任何一件事所影响。
比如说,你有一个很漂亮的太太,你们结婚十二年了,她一向很贤惠,突然有一个很有修证的人来了,说你太太其实是一个女巫,她只不过伪装成这个样子,从这天开始你晚上觉都睡不着。这说明我们平常所有的概念是非常脆弱的,简直不堪一击。我们就生活在这样一个非常脆弱的世界里,很不确定,这种不确定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我不是说,这里什么都是不确定的,所以让你们都到天堂去,那边一切都比较确定;我是说,我们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一切事情都是不确定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认识到这一点。去从事一件本身不确定但你却不知道它不确定的事,总是会把你搞得一团糟。如果你在做一件不确定的事,但你知道它是不确定的,那你就会有很多的幽默,有很多的笑话可说,因为你了解到:反正很多事情本来就会发生。
第三点,这是一个不完美的世界。你必须知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完美的,这跟第二点很像,但第二点主要讲主体,现在讲的是客体。在一个不完美的世界里,你是无法做成一件完美的事的。比如你是一个画家,你已经画了一个最漂亮的东西,但是就算如此,你也知道,这世上仍可能有一个人对此不太欣赏。你记得吗?我们讲过,这个世界是你自己的一个概念,所有的概念都是脆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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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整个宇宙万物都是一体的,对不对?
答:对。但是当你提到“一体”的时候要非常小心,佛教所说的“一体”和数量是没有关系的,并不是谈到任何关于数量的事情。当谈到绝对真理的时候,我们找不到任何有关数量或质量(品质)这一类的东西,所以我们经常用“一体”、“合一”或“空性”来表达。
问:如何面对孤独?
答:这是个很困难的问题。当然,去面对孤独本身并不是那么困难,因为我们一直都面对孤独,但是我们要处理我们所面对的状况就很困难,因为孤独有负面的感觉或影响。实际上,如果你能很好地处理孤独,那么它未必会带来负面的感觉。为什么我们一谈到孤独总是会和负面的东西联系在一起呢?因为我们非常没有安全感。很多人问我,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们来到地球上的目的是什么?其实所谓“目的”这个概念是我们所要好好分析一下的。身为人类,我们很习惯要有一个目的,比如笔的目的是写,纸的目的是给我们在上面写东西或者去包另外一个东西,我们对不同的东西有很多的分别,这个是用来干这个的,那个是用来干那个的。实际上所谓“什么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通常是由一些权威来决定的,比如神、宗教家、领袖等等,这些有权出主意的人。跟着我们就想找出生命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是一个有宗教信仰的人,那么这个目的就被设定为“服务神”,这样的话,你生命的目的其实是被放在别人设计出来的答案里面的。身为一个佛教徒,我不知道我们应不应该把“目的”这件事跟生命扯在一起,首先,佛教徒从来不相信人类是由某个超越他的神创造的,所以佛教徒也不接受人类生命的目的是服务神和传播其教义。如果你问我生命的目的是什么,恐怕我很难回答,但是我们可以在生命中定出很多目标来,这些目标由你来决定,比如你是否想要从军,或者是否想要过一种“出离”的生活,无论你做什么,都是以某种规律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前面说过,身为一个佛教徒,我们所要做的就是以不偏颇的态度来看我们的生命,如果你能做到的话,这本身就是我们所说的“成佛”。
问:什么是完美?
答:完美是无法数出来的,也许你可以非常完美地不完美。完美只不过是一种你接受某个情境的心态。对于“现象的完美”,佛教徒认为,现象并不是我们所期望的样子。问:如何在保有无常的观念的同时对周遭的人和事物依旧保有高度的开心及努力、不怠惰的心态?
答: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我看到大部分人所谓的宗教修持和他的日常生活之间有一个非常大的鸿沟,但是我不能责怪这些人,因为我们的日常生活和佛法之间的鸿沟是非常难以消除的。我认为产生这个鸿沟的最基本的原因是比较得太多。一提到佛或你的老师,你就马上拿他来跟自己比较,这样一比,你就会把自己贬得很低,因为你认为你自己是不完全的、不好的、不能跟他比的一个人。这种习惯逐渐在佛法和生活之间发展出一个鸿沟。一般来说,“悉达多”这个概念是这么地好,这么地超越,这么地伟大,我们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去接近这个概念,但是实际上你应该这样想:我们每个人所表现出来的就是悉达多。我认为老师和徒弟之间沟通不良的状况主要也是这样产生的,因为我们总是把老师当作一个拯救者、一个比我更好的人、一个圣人,总之,他是处在和我们完全分开的状态的一个人。但实际上我们应该把上师当作一面镜子,通过他,可以看到我们自己的脸。现在假设你没有经过任何修心的训练,你是个很有野心的人,或者一个非常热情的人,或者一个攻击性很强的人,或者一个很愚蠢的人,或者一个嫉妒心很强的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就以野心为例,因为野心是通向盲目的期望的最大门户之一,如果这样一个人面前有一点点的快乐发生,那么情况会怎么样?由于你的野心,你不能满足。有很多种方式来表现不满足,比如你买了10块钱彩票,中了1000块,这已经算不错了,1000当然比10多多了,但是如果你的心没有经过训练,你立即会觉得1000块还不太对,你会想到你如果买别的彩票,那也许会赢更多的钱,诸如此类。我用这样的例子来说明,如果没有经过修心的训练,我们就会任意地把不满意的状况扩大。其实这一切你都知道得很清楚,而且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但我必须跟你讲,因为当听到别人讲的时候我们才会花点时间来想一下,没有经过训练的心是多么地贪婪和无知。就像前面讲的那样,训练身体,身体就会更加健康,训练心灵,心灵就能以一种更微妙的方式来欣赏和感谢很多有趣的发生在你周边的事情。这次我们没有谈论大手印或大圆满这种很高的教授,但是这个修心的教授你还是应该很高兴地来接受,因为这个教授正是你目前所需要的,它非常重要。为什么我们有那么多的烦恼?为什么我们修了那么多的本尊,烦恼却一点都没有减少呢?为什么有一点点小状况出现就会使我们产生嫉妒和愤怒?因为我们的心没有什么弹性。开个玩笑,比如当一个人初恋的时候——你一定碰到过很多这样的人——几乎所有的蠢事他都会干,在那些恋爱了七八次的人眼里看来,这个初恋的人所做的事都蠢得要命,很多次午饭晚饭都没吃,电话单越来越贵,我们每个人都经过这个阶段对不对?后来这个曾经心碎过的人又把他的心修补好,经历同样的情况五次六次七次……。对于一些心性比较宽广的人来说,经过初恋,下次他就会处理得比较好一点,这表示我们的心是可以训练的。但是你不要认为训练自己的心性必须依靠某一个外在的力量,实际上训练心性甚至不必要成为佛教徒或做一些很特别的事,你只要好好看着你的生命,每天是怎么过的,你有什么样的期望,你有什么样的失败,有多少次事情没有照你期望的那样发生,所有需要做的除了看着你的生命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问:请仁波切开示实修的重要性和它真正的方法。
答:这个下面会谈到。
问:金刚乘弟子多半吃肉,而且心态恐怕是为了口腹之欲,这点大乘十分重视,请仁波切开示。
答:我应该说,吃肉是一件很不好的事。不过我不能完全同意多数金刚乘弟子都吃肉这个说法,如果简短地来讲,你应该这样想,金刚乘允许你吃肉的开许远比一般大乘给你不吃肉的限制修持起来更困难。大乘不会因为你喜欢吃肉就允许你吃肉,而金刚乘希望你做到没有任何的分别和比较,或者说没有任何的偏好,既然金刚乘的修行是不分别,那么对于金刚乘弟子来说,即或你比较喜欢吃素而不喜欢吃“不素”,选择吃素仍然是错误的,因为你有分别。当然这并不表示我作为一个金刚乘的弟子在吃肉的时候就是充满了无分别的觉知来吃的,我吃肉是因为我对肉食的喜好和执着,这很糟,并不好。也许我可以给大家一个更实际的建议:所有修金刚乘的弟子都不应该吃肉,但是如果有人给他们肉吃的话他们就该吃。你了解我说的吗?他们不应该吃肉,但是他们应该没有偏好。如果金刚乘弟子吃肉是因为喜欢吃肉,那就不但犯了密乘的戒,同时也犯了大乘的戒。
问:请仁波切对金刚乘中盲目追求加持、崇拜上师和迷信梦境的情况予以开示。
答:这个问题对各位来说不需要谈太多,尤其是发问的那位,在你的问题里面已经表示了你知道这些都是很迷信的,既然知道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虽然各位老早就知道了,但有件很奇怪的事,金刚乘里面的人数是一直在增加,可是增加出来的很多都是迷信的人,这实在不是个好消息。像我这类在精神上娱乐大家的人,经过多年的训练,可以非常轻易地看出那些受害者比如各位的弱点在哪里,他们的弱点就是非常迷信。我发现这就是为什么现在那些飞印度和尼泊尔的飞机经常满座的原因。这不仅是东方的问题,也是西方的问题,这是我在伦敦读书的时候发现的。我在那里学印度教,隔壁有个佛教的班,在教有关戒律的课。我很难过地认识到一点,从某个角度来说佛教是越来越兴盛了,但是对这种情况佛教徒要十分小心,因为在现代几乎没有人能真正花时间去研究那些深广而又精妙的教理了。假如在美国加州,你去书店找佛教方面的书,它们被摆放在哪里呢?在“新时代”的书架上。这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但我不能抱怨这种情况,因为现在所谓佛教的书都充满了感性色彩,它们谈一些你喜欢听而不是你需要听的东西,像怎么样放松啊、怎么样治疗你啊、怎么样让你觉得舒服啊,这一类的,它们只想要在灵性上给你放一个假,让你到外面去吃一顿,仅此而已。我隔壁班的同学要写一篇关于佛教的报告几乎找不到参考的书籍。当然,你也可以用这种态度去接触佛教,但是我想要说的是,我们应该把这种态度再向前超越一点。我们这些人大概都知道有一个教授叫做“大圆满”,也都知道有一个词叫做“空性”,但是有多少人知道佛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当然,我们总算知道那么一点点,但知道得不多,也不深入,而且缺乏正确性,因为通常我们认为它并不重要,我们很忽视它,或者觉得没什么了不得的。但实际上了解佛的生活是很重要的,因为我们是拿佛作为我们的模范,我们可以把佛的生活对照或应用在我们自己的生活里,变成活生生的我们的生活。问:几年前仁波切在开示中常问“我是谁”,从今天的我向前推一直到娘胎,我就无法再推究下去寻找真我。
答:下意识地,我们都怀疑我们对“自我”的定义。就像前面讲的,我们生气的时候就大喊大叫,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们生气,另一部分原因是我们要向别人也向自己证明“我是存在的”。如果我们继续推究下去,就会越来越怀疑我们对“自我”的定义,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用各种不同的方式去逃避,比如用药物、“修行佛法”、各种宗教……许许多多的方法。佛教所谈的“无我”在理论上听起来相当不错,但在实际上是一个每个人都无法接受的理论,因为它威胁到“我”这个幻相。
我们已经讲完了第一支。如果你对修心这个题目有兴趣的话,可以稍微研究一下阿底峡尊者的生平,不过我很怀疑任何人会愿意去研究,因为阿底峡尊者的教授都是非常枯燥无味的。当在我们的宗教生活中有那么多像文殊菩萨和他的咒啊这些东西入侵的时候,恐怕我们很快就被堵死了,所以大概不会有人花工夫来研究阿底峡尊者的东西。
七支里面的第二支是以菩提心为基础来修心。
这点我可以确定各位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你也该一遍一遍地听,因为我们对菩提心缺乏了解,而且我们也不很积极地想要去了解它。你仔细想想看,我们为什么拼命想去研究空性?我们的动机里面充满了自私。为什么我们喜欢研究中观、空性这些佛教哲学?因为它们好像精神上的娱乐品,谈起来很舒服,想起来也很高兴,就算是和别人争论起来也很痛快,尤其你要是能拿中观来跟别人辩论的话,几乎永远都是你赢,因为作为一个学了中观的人,他的论点别人永远都逮不到。但是这种东西对我们实际的帮助很少。我们喜欢把学习的重心放在空性上,无可否认,空性是很高、很深奥的教授,但是如果一个人研究空性却没有作为空性基础的菩提心的话,那么空性根本不能发挥作用,不但不能发挥作用,还会变质,变成一种害我们陷入虚无主义的毒品。
这次本来安排讲的是《金刚经》,但是也许修心这个题目更重要,至少在你听《金刚经》之前应该先听听修心的教授。我知道许多人认为要成佛的话必须要能证得空性,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人都去思考和学习有关空性的东西,但是从实际上来讲,如果你没有经过适当的修心的训练,你几乎没有办法去开始修行空性这个东西。如果你修菩提心,或至少修慈悲的话,那么你还有点机会去了解什么是空性乃至成佛,因为佛教所说的慈悲,并不只是你很同情某个人。
通常当佛教徒谈到慈悲这个概念的时候,我觉得它本身就有个高下的分别。我们把什么叫做慈悲呢?你看到一个目标,你认为他比你低,他需要你的帮助,同时你也看到有一个人比他高,那个人就是你,你是可以供给他一些帮助的人,当你认为一个人是具备了慈悲的,另一个人是接受慈悲的,你自然就已经产生了高下的分别。这种慈悲是宗教式的慈悲,当然,它也是很有力量的,但是这种慈悲要让你成佛的话恐怕不太容易,因为真正的慈悲是平等。如果你知道自己身为人类乃至众生中的一员,跟其他一切人、一切众生一样,都希望得到快乐,都希望远离痛苦,在这个层面上,你和每个人、每个众生都是平等的,这才是真正的慈悲的意思。当你的慈悲能够真正达到平等的境地时,这种慈悲,它就是空性,除了平等之外,空性还有什么呢?
当我们希望一切众生都能成佛的时候,这种心态就是菩提心,它很有效。但是有个问题,佛教徒经常祈祷,非常真诚地希望一切众生得到快乐,但是祈祷真的会发生效用吗?如果祈祷真的有效,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众生现在都很痛苦呢?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释迦牟尼佛在他的前生已经祈祷了无数次,他的祈祷和愿望都实现了吗?如果你的答案是他实现了一些愿望但还有些愿望没有实现,那就证实释迦牟尼佛还没有成佛,因为他毕竟还有些希望达成的事没有达成。如果你认为佛以前的祈祷和愿望全都实现了,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众生没有成佛呢?难道佛不曾上千次上万次地祈祷过一切众生圆满成佛吗?要回答这个问题并不困难,但你必须了解平等这个见地。当释迦牟尼佛成佛的时候,在他的见解里,在他的概念里,所有的众生都成佛了。
有些哲学家认为,菩提心仍然是自私的,因为在大乘里面虽然说你应该没有一点自私地为众生成佛而努力,但实际上没有任何一个我们的概念是不包括私心在内的,即或你说你在毫无自私地为别人努力,但这种努力本身、这种心态本身仍然满足你自己,你认为你需要这样去做,这可以让你得到一种很好的感觉,所以菩提心还是以自私为出发点的东西。这些哲学家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概念,可能也是因为他们并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平等这个见地。
本帖最后由 福报金刚 于 2011-2-9 12:55 编辑
菩提心分为究竟的菩提心和相对的菩提心。如何开展究竟的菩提心呢?首先,我们要认为一切现象皆如梦幻,这是阿底峡尊者讲的,具有很多意义。这样讲基本上有两个原因。
第一,所有的现象都没有实在的本性。记得么,我们曾经谈过,一切现象都是我们自己的想象和概念创造出来的。当佛教小乘有部的论师跟那些相信神创造一切的人辩论的时候,他们会说,对,神是存在的,但是神是怎么存在的呢?神是由我的相信所创造的,这个由我的相信所创造的神又回过头来创造了我。天堂、地狱、神、罪恶,所有这些都是由我们自己的概念创造出来的,当我们有这样的概念时,就会害怕神的惩罚,期望神的奖赏。还不止如此,我们的日常生活充满了类似的想象和幻觉。所以阿底峡尊者说,要把现象看成梦幻。在这样一个梦幻的世界之上,我们的期望和各种情绪又创造出许多憧憬,比如爱的憧憬,于是事实就被我们忽略了,我们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也不去注意自己的态度,最关键的是,我们忘掉了当下的状态,就像我们以前在其他教授中谈到的,我们甚至无法去欣赏一杯水,因为我们的心已经被占得满满的。如果我们突然回顾一下我们以前的日子,少数人会发现那一切是个梦幻。梦幻观能帮助我们训练自己的心,因为它的确可以把我们的期望降低。
如果我们能对一切现象皆如梦幻产生定解,下一步应该做的就是去分析一下这个梦的本质是什么。它的本质是无生、中道,它超越了你所有的想法,这个你一定听过很多次了。我们所看到的世界只不过是我们所认为的世界,但我们并没有认识到我们是怎样来认识世界的,因为我们认为,我们所认为的就是它本来的状态。如果你没有认识到你所认为的世界并不是它本来的状态,那你就无法了解一切现象皆如梦幻。
举例来说,你为什么会去买一本书?也许有很多的理由,但最基本的一个理由是你需要被占据,这点记得我们讲过吗?为什么?因为你没有胆量赤裸地站在你的本性面前,而你的本性是什么呢?你的本性就是毫无本性。当你孤独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的本性,这种下意识所体会到的无我的状态扰乱和破坏了你平常所建立起来的“我”的架构,诸如我有多漂亮、我是怎样的人、我有怎样的朋友、我受过怎样的教育、我属于哪个社会阶层……这种状况就会很自然地促使你产生对自我的执着,或者说自私。为了喂养你的自私,你跑到书店买了一本书,就像我,刚好去买了一本。
在这样的教授里,我们要互相帮助,我们要把彼此的生活都放在台面上,然后探讨它是个什么东西。今天下午我和章喇嘛——我的一个朋友——跑到书店去,我的翻译也在。这表示很多事情,其中之一是你需要朋友,因为他帮助你建立自尊:我有章喇嘛作为我的朋友!这也有助于缓解由对自我的无知所产生的不安全感。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人们会去交朋友?你有没有听别人讲过他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一般我们认为,某天在一个宴会上别人介绍我们认识,我们握了手,他的微笑很打动我,所以我们成了朋友。但实际上并非这么简单。什么样的人会成为我们的朋友呢?通常那个能够喂养我们的自私或自尊的人会成为我们的朋友。章喇嘛对我就是这样的,他帮助了我的自私。当然,在章喇嘛那方面来说,我认为他的动机可能是很好的,他的动机一定是很好的,但是我们在这里是要赤裸裸地来谈一谈一个生命是怎么样继续下去的。我买了一本星座方面的书,是讲双子座的,因为我是双子座。这又是一个喂养自我的办法。我在读的时候,碰到讲双子座好的地方,我的自我就非常高兴,如果谈到有什么不好,比如它说双子座的人好像有两张脸似的,这种人可以嘴巴里讲一个东西但心里根本不那样想,我就开始不喜欢这本书,“这本书写得根本没道理嘛”,甚至找各种理由来指责这个作者或出版商本来就有很多类似这样那样的不对的地方。总而言之,如果这本书讲了些好的东西,自我就很享受。什么叫好的东西?就是我概念里所谓好的东西,这是我所制造出来的梦,比如我认为这本书很好,这是我的想法。别忘了我是个自私的人,身为一个自私的人,我同时也需要你认为这是本很好的书,这就很成问题了。
在座各位多半是具有宗教热情的人,总是认为无论老师说什么东西好,那个东西就一定是好的,所以要向你们证明这是本好书并不太难。也许有人不同意:“仁波切,这本书一点都不好!”这样讲立刻就伤害了我的自尊。如果我是个比较直言不讳的人,就会生气地对你大喊大叫什么的;如果我不是那么直接——就像这本书说的,双子座的人通常会比较迂回一点,比较讲究方法——我就会用尽花言巧语来说服你,直到你同意这是本好书为止。这就是当我希望你有和我同样的梦时会去做的事。问题是并非每个人都分享着相同的梦。这是个在轮回中买书的小故事,今天晚上就发生了这种事,轮回就是这样发生的,这种事每分钟都在发生。
我们需要知道的是,梦一般的现象是无生的,并且无涉于我们的想象。在你修持的时候要有如此了解。我们需要有规律的修持,也许一天里你应该花几分钟——在什么地方并不重要——坐直了,很顺畅地呼吸,然后好好地去想,一切你认为是那个样子的实际上并不是那个样子,一切现象皆如梦幻。在座下的时间,阿底峡尊者说,人应该保持如同一个幻觉之子,这表示你好像一个小孩,正站在许多图画或者说幻象前面,同时也表示把你的评判和比较降低。比较是一个很基本的问题。以上是谈究竟的菩提心。
现在我们来谈相对的菩提心。相对的菩提心有点像维巴沙那(观),这种修行方式非常受欢迎,于是逐渐被视作一个独立的体系而从其它修行方式中分离出来。让我们来思考一下相对的菩提心,它实际上是个很有效的修心方法,其中一个方法就是自他相换。我们随时可以这样做。
比如有一个人很傲慢地对待你,这时你可以把对方放在你的立场上,把你放在对方的立场上,也就是说把你们两个的位置交换,这种做法蛮有意思的,因为它会让我们知道我们自己是什么,也可以让我们更了解我们自己的期望。如果你这样做,那么很快就会发现,你也同样有理由或很符合逻辑地表现出傲慢的样子。如果你能在开车的时候练习这个方法,我想效果是特别鲜明的。
当你想要超车,或者只是照章驾驶,或者糟糕出了车祸,这时双方都会怪对方不是吗?因为一个人从未准备好接受这是他的错。其实在不同的情况下,你的感受也是不同的,如果你当时不怎么赶时间,那么从后面过来的车就好像开得很快,但是如果你正在赶飞机的话,就会觉得所有在你前面的车都开得太慢了。这种事每天都有。一切现象并不按我们的期望而定,当类似的事情发生,把自己和别人的位置交换会有一些帮助,就像前面讲的一样,首先会让我们更了解自己,同时也能增加我们对别人的慈悲和明觉。自他相换可以通过你的呼吸来专修,在座下的时间,就好好注意看着你的贪瞋痴,情况一旦不妙,就把自己和别人对调。
学习! 好帖,随喜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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