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窗三笔(上)
摘自《中国佛教净土网文选1》●竹窗三笔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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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人世大恶
或问人所造恶。何者最大。应之者曰。劫盗也。
忤逆也。教唆也。予曰是则然。更有大焉。大莫大于杀生也。或曰宰杀充庖。
日用常事。
何得名恶。而况最大。
噫。劫盗虽恶。意在得财。
苟欢喜而与之。未必戕人之命。而杀生则剖腹剜心。
肝脑鼎镬矣。忤逆者。
或弃不奉养。慢不恭敬。
未必为阿阇杨广之举。况阇广所害。
一世父母。而经言有生之属。或多夙世父母。杀生者自少至老。所杀无算。则害及多生父母矣。教唆者。
恶积名彰。多遭察访。漏网者稀。彼杀生者谁得而诘之。则构讼之害有分限。而杀生之害无终尽也。是故天地之大德曰生。天地间之大恶曰杀生。
昼夜弥陀十万声
世传永明大师昼夜念弥陀十万。予尝试之。自今初日分。
至明初日分。足十二时百刻。
正得十万。而所念止是四字名号。若六字则不及满数矣。饮食抽解。
皆无间断。少间则不及满数矣。睡眠语言。
皆悉断绝。少纵则不及满数矣。
而忙急迫促。如赶路人。
无暇细心切念。细念则不及满数矣。故如十万云者。大概极言须臾不离之意。而不必定限十万之数也。吾恐信心念佛者或执之成病。因举吾所自试者以告。
或曰。此大师禅定中事也。则非吾所知矣。
己事办方可为人
古人大彻大悟。参学事毕。且于水边林下。长养圣胎。
不惜口头生醭。龙天推出。
方乃为人。故辞法席者。愿生生居学地而自鍜炼。予出家时。笃奉此语。
佩之胸襟。后以病入山。久久不觉渐成丛林。然至今不敢目所居为方丈。不敢开大口妄论宗乘。盖与众同修。非领众行道也。忝一日之长。
互相激劝而已。
诸仁者以友道待我而责善焉。幸甚。
自他二利
古云未能自利。先能利人者。菩萨发心。斯言甘露也。
不善用之。则翻成毒药。试反己而思之。我是菩萨否。况云发心。
非实已能也。独不闻自觉已圆。复行觉他者。如来应世乎。或谓必待己圆而后利他。则利他终无时矣。然自疾不能救。
而能救他人。无有是处。
是故当发菩萨广大之心。
而复确守如来真切之训。不然。以盲引盲。欲自附于菩萨。而人己双失。谓之何哉。
杀生非人所为
虎豹之食群兽也。
鹰鹯之食群鸟也。
鳢獭鹚鹭之食鱼虾等诸水族也。
物类之无知则然。具人之形。禀人之性。乃杀诸众生而食其肉可乎。
是人中之虎豹鹰鹯鳢獭鹚鹭也。虽然。虎之害不及空飞。鳢之害不及陆走。人则上而天。
下而渊。中而散殊于林麓田野者。钓弋网罟。百计取之无遗余。是人之害甚于物也。
孔子曰。仁者。人也。
孟子曰。仁。人心也。
人而不仁。是尚得为人乎。
既名为人。必无杀生食肉之理矣。
祀天牛
燔牛祀天。世传事始于上古。而历代因之。虽以梁武帝之奉佛。然面为牺牲。独行于太庙。而不行于南郊。史称正月上辛。以特牛祀于天皇大帝。夫祀天配以祖。则牛亦在焉。安所称为用面。
予不知其说也。
昔沛公以太牢祀孔子。予尝谓一太牢何足以报圣师之恩。则其不足以报上帝之恩亦明矣。
而自古及今。为有国之大典。
孰从而止之。悲矣哉。牛乎。何其业之深且长也一至是乎。
伏羲氏网罟
槐亭王先生谓网罟制于伏羲。盖因兽之伤稼。设为网罟者御之也。非捕之也。故曰佃曰渔。皆有田字隐隐在中。槐亭此说。
发千古所未发。
可谓大有功于世道矣。或曰炎帝始为稼穑。故号神农氏。伏羲时未有稼。而网罟将奚为。予乃用前意而广之曰。古虽未稼。
或食草木之实。犹稼也。
况人畜以强弱相助。设为网罟。使兽畏而避之。但教民远其害。非教民食其肉也。
捕而食之。后世之流弊也。
非圣人意也。
浴水
京畿老辨融师。尝言沐浴水澄之。
可以渍米炊饭。或曰戏言也。或曰有激之言也。予以为不然。盖实语耳。予昔附粮舶至丹阳。连艘十余里。首尾相踵。
而河狭水浅。浣衣者恒于斯。濯足者恒于斯。大小便利者恒于斯。秽且甚矣。然用之以煎煮炊爨者亦恒于斯。非大富贵人。
罕有登崖觅井汲泉者。河水浴水奚别焉。耿恭被围绝水。绞马粪汁而饮之。而口外有炒米店四十里。候天雨为饮。穿井数十丈不得水。嗟乎。
饿鬼之乡。积劫不闻水名。为僧者今处清溪流泉之所。茶汤灌浣。
事事如意。更复一月八浴犹以为少。一月十五浴犹以为少。何不知惭愧乃至于是。
僧宜节俭
张子韶自做秀才时。至状元及第。
位登枢要。而粗衣菲食。无玩好器物。其笔亦用残秃者。
胡克仁居官。茹蔬终身。
眠一纸帐。彼乃现宰官身。行比丘行。
况身是比丘者乎。
佛制头陀比丘行乞为食。粪扫为衣。冢间树下为宿。
今处于众中。
檀越送供。衣足矣。
食足矣。安居于兰若矣。更求佳丽可乎。一钵四缀。一緉鞋三十年。古德之高风未坠也。吾为是惭愧自责。而并以告夫同侣。
僧拜父母
佛制出家比丘不拜父母。而王法有僧道拜父母之律。或问依佛制则王法有违。遵王法则佛制不顺。当如之何。予谓此无难。可以并行而不悖者也。为比丘者。
遇父母必拜。曰。
此吾亲也。
犹佛也。为父母者。
当其拜或引避。或答礼。
曰。此佛之弟子也。非吾子也。宁不两尽其道乎。
年少闭关
闭关之说。古未有也。
后世乃有之。所以养道。
非所以造道也。且夫已发菩提大心者。犹尚航海梯山。
冒风霜于百郡。不契随他一语者。
方且挑包顶笠。蹈云水于千山。八旬行脚。老更驱驰。
九上三登。不厌勤苦。尔何人斯。
安坐一室。人来参我。我弗求人耶。昔高峰坐死关于张公洞。依岩架屋。
悬处虚空。如鸟在巢。
人罕觏之者。然大悟以后事耳。如其图安逸而缄封自便。则断乎不可。
八旬行脚
古有颂云。赵州八十犹行脚。祇为心头未悄然。及至归家无一事。始知虚费草鞋钱。今人不思其前二句。
而执其末司。谓道在目前。行脚徒劳耳。而引不越岭不出关者为证。
噫。幸自反观。
已归家否。无一事否。有如尚滞半途。
☆☆多事。则何但八旬。直饶百岁千岁。乃至万岁。正好多买草鞋。
遍历天涯。未许驻足在。
讲宗
宗门之坏。讲宗者坏之也。或问讲以明宗。曷言乎坏之也。予曰经律论有义路。不讲则不明。宗门无义路。讲之则反晦。将使其参而自得之耳。故曰任从沧海变。终不为君通。又曰我若与汝说破。汝向后骂我在。今讲者翻成套子话矣。西来意不明。正坐此耳。
教人参禅
参禅人之☆。教参禅者☆之也。或问教人参禅。是欲起直指之道于残灯将烬之日。曷言乎☆之也。
予曰。
道虽人人本具。而亦人人所难。苟非利根上智。卒莫边岸。奈何概以施之。譬如募士者。
得孱孱懦怯。
仅可执旗司鼓。
而授之以朱亥之锤。云长之刀。
典韦之戟。其不振掉而颠蹶者几希矣。安望其有斩将擒酋。攻城破垒之功乎。其或自亦才离上大人丘乙己。而教人以制科文字。亦舛矣。
或问于子何如。
答曰。老僧正读上大人未熟在。
肇论
空印驳肇公物不迁论。予昔为之解。
今复思之。空印胡繇而为此驳。其繇有二。一者不察来意。二者太执常法。不察来意者。若人问物何故不迁。则应答云。
以性空故。今彼以昔物不至今为物迁。而漫然折以性空。性空虽是圣语。
然施于此。
则儱统之谈。非对机破的之论也。
得无似作文者。辞句虽佳而不切于本题者乎。太执常法者。
僧问大珠。如何是大涅槃。
珠云。不造生死业。此常法也。
又问如何是生死业。珠云。
求大涅槃是生死业。在常法。必答以随妄而行是生死业矣。
今乃即以求大涅槃为生死业。与肇公即以物不至今为不迁意正同也。故无以驳为也。又空印谓圭峰不当以达磨直指之禅为六度之一。
圭峰何处有此语。其所著禅源诠云。达磨未到。
诸家所解。皆是四禅八定之禅。南岳天台所立教义虽极圆妙。然其趋入门户次第亦只是前之诸禅。唯达磨所传。
顿同佛体。
回异诸门。其说如此明显。而曰以直指禅为六度禅。则吾所未谙也。虽然。
空印驳肇公之论不迁。呵圭峰之议初祖。则诚过矣。至其谓圭峰不当以荷泽为独绍曹溪。天台门下所论或多不出于大师之口。此二说者确论也。
华严论疏
或问肇论已闻命矣。又一居士力诋清凉者何如。予谓彼居士惟崇枣柏之论。其诋清凉者。言不当以信解行证分裂全经。大失经旨。不思经开信住行向地等。其分裂也抑又甚矣。然则佛亦非欤。
夫行布圆融。
一而二二而一者也。必去行布。则圆融何物。因该果海。
果彻因源。
则先后同归。首尾一贯。
无缝无罅。何处觅其分裂也。
况论有论体。
疏有疏体。发明大意。
莫尚乎论。
委曲发明。穷深极微。疏钞之功不可思议。二大士者。皆羽翼华严之贤圣。不可得而轩轾者也。予尝有书达居士。居士不答。
未知其允否。因记之。
评议先贤
予既叙肇论杂华二事。或曰先贤不可评议乎。予曰。
非然也。今人未必不如古人。昔有是言矣。然吾尝思之。三百篇多出于郊野闾阎之歌☆。而后人以才华鸣世者不能及。
六群比丘。圣众所不齿。而贤于佛灭度后马鸣龙树。则古人何可轻也。空印之评。
其太过者。止在物不迁。及圭峰论达磨两处耳。非讥眨清凉者比也。吾见有叱辱温陵者。
骂詈长水者。崇尚天台。则尽毁诸家。无一可其意者。勘妙喜为未悟者。藐中峰为文字知识者。又其甚有谓六祖不及永嘉。而遭其挫折一上者。是安可以不辨也。
嗟乎。
古人往矣。今人犹存。吾何苦为过去者争闲气。而取见存者之不悦乎。顾理有当言。
不容终嘿者。余非所恤也。
游名山不顾西方
游五台者曰文殊在。游峨嵋者曰普贤在。游普陀者曰观世音在。独不曰西方极乐世界有弥陀在乎。又不曰三大士者徒仰嘉名。阿弥陀佛见在说法。亲炙休光之为愈乎。又不曰跋涉三山。累年月而后到。信心念佛。一弹指而往生乎。大可叹也。
非理募化
云栖僧约。非理募化者出院。一僧曰。此不足禁。
禁之则缺众生福田。非理募化。
虽其人自负过愆。而众生获破悭舍财之益。世僧假佛为名以营生。佛何曾为此辈出一禁约乎。予曰。
子言则诚善矣。
然知其一。未知其二。
非理募化者。瞒因昧果。施者知之。
因而退心。后遂不施。安在其能破悭也。佛世有诸弟子自远游归。所过聚落。
望而闭户。问故。
则畏僧之募化也。因以白佛。佛乃种种呵责。何言其不禁约也。慎之哉。
妄拈古德机缘
云栖僧约。妄拈古德机缘者出院。
一僧云。此不必禁。禁之则断般若缘。彼谤法华者。
地狱罪毕。还以谤故植缘法华。况妄拈者非谤乎。
予曰。子言则诚善矣。
然知其一。
未知其二。谤法华者。出地狱而植善缘。孰若信敬法华者。不入地狱而即植善缘乎。又谓妄拈非谤。而不思无知臆谈皆名谤大般若。是故漫述师言者被点简云。先师无此语。莫谤先师好。
彼尊师也。
非谤也。错答一转语者。
堕野狐身。彼错也。非谤也。
何二人皆成罪戾。古人一问一答。皆从真实了悟中来。
今人驰骋口头三昧。明眼人前。似药汞之入红炉。妖邪之遇白泽耳。
若不禁止。东竖一拳。
西下一喝。
此作一偈。彼说一颂。
如风如狂。
如戏如谑。虚头炽而实践亡。子以为宗门复兴。吾以为佛法大坏也。
妄拈古德机缘二
僧不悦曰。审如是。
古德机缘。更不可开口一评量乎。曰。
止禁妄拈。未尝言不可拈也。
二僧同起卷帘。古德云一得一失。
子试评量。得失谁在。僧无语。
予曰。昔人有言。
十回被师家问。
九回答不得。未为害。但忌无知妄谈。则终无升进耳。慎之哉。
直言
前僧欲除募化妄拈二禁。予不允。
僧去。又一僧云。
云栖半月直言。
逐日直言。适起争端耳。
除直言。
乃所以为直言也。予谓汝非僧乎。
僧宜从佛。而佛制九旬结夏。夏满之日。名僧自恣日。
佛欢喜日。任僧举过。更无隐讳。
故名自恣。
云栖半月直言。据此也。佛喜而子独不喜可乎。律载僧有过。傍僧白佛。佛召本僧。
种种呵责。因制为律。云栖逐日直言。
据此也。佛容其举过。而子独不容可乎。且世法犹云君有诤臣。父有诤子。士有诤友。故曰兴王赏直谏之臣。圣主立诽谤之木。夫子以知过为幸。仲由以闻过为喜。况为僧修出世法。可不须友以成其德乎。子恶直言。则谗谄面谀之人至矣。拒谏饰非。损德败业。非小失也。
慎之哉。
心迹
包孝肃公终日正色。人以其笑比黄河清。秦会之亦罕有笑容。一破颜于溪水涸来之对。外貌虽同。而中则天壤矣。神鼎諲禅师门庭高峻。
衲子非久参上士。无敢登其门。
后之禅和亦有然者。临济德山动辄棒喝。如风如雷。后之禅和亦有然者。黄龙妙喜升座。
则诟骂诸方。
后之禅和亦有然者。其同异何如哉。
僧务外学
儒者之学。以六经论孟等书为准的。而老庄乃至佛经禁置不学者。业有专攻。其正理也。
不足怪也。为僧亦然。乃不读佛经而读儒书。读儒书犹未为不可。又至于读庄老。稍明敏者。又从而注释之。又从而学诗学文。学字。
学尺牍。种种皆法门之衰相也。弗可挽矣。
僧务杂术
僧又有作地理师者。作卜筮师者。
作风鉴师者。作医药师者。作女科医药师者。作符水炉火烧炼师者。末法之弊极矣。或曰。百丈大师令司马头陀择地可作五百僧道场者。而得沩山。是地理家事。既而令择沩山主人。得大佑禅师。
是风鉴家事。
则何如。噫。
此古圣贤为传法利生之大机缘。非世人所测识者。而百丈司马是何等人品。今之术士可以藉口也与哉。
僧务杂术二
或曰杂术固非僧务。医以全生。宜若无碍焉。予谓杂术乱心。则概所当舍。如其救济为怀。则亦万行之一端。而术傥不精。
虽曰全生。反以伤生。则大为不可。近有僧行灸法者。其法和药作饼。置艾炷于其上而然之。云治万病。此不知出自何书。传自何人。
夫切肌而察穴。
循穴而入内。灼艾之常法也。隔饼而灸。有痛苦而无功能者也。而师行焉。弟子绍焉。不自知其业之深且重也。
周柳翁
周柳翁谓子曰。今日释门。须是斫三人头悬之蕖街。而后佛法始振矣。时某官在坐。
问三人为谁。答曰。
其一某。
其二某。问其三。直答曰。老兄是也。某官盖此翁平日所素厚者。问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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