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学成居士]漫谈《信心铭》第四讲、修行者的时节因缘
摘自《无量香光网文章集锦》●[冯学成居士]漫谈《信心铭》 第四讲、修行者的时节因缘
漫谈《信心铭》
第四讲、修行者的时节因缘
心病还需心药医
我们来看《信心铭》中的这一句:“违顺相争,是为心病”。学修佛法不能停留在名相上、义理上。如果我们把佛法经教学得滚瓜烂熟,而不在我们的情感上,不在我们的心性上下功夫,那是没有作用的。就像一百万总是存在银行里不用,等于没有。
我们学修佛法,学了要用,关键是在用上。我有两个朋友曾很得意地跟我说:“冯老师,我们两个关系好得很。”我问:“好到什么程度呢?”他们回答:“我们俩感情好得很,说了你都不一定相信。钱可以随便用,他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他的。别说钱了,什么都可以互相用、随便用。”我说:“恭喜恭喜,你们好像是水泊梁山的好兄弟。但你们这种关系未必长久。”他们问:“为什么?”我说:“你们不为钱争,不为色争,但你们俩都意气过重,这不是件好事啊!”这话说了还没有一个星期,两个人为做生意的事,意见不和,开始斗气,于是翻老账,大账小账都要计较了,以前的种种好全部完蛋。
什么是心病?“违顺相争,是为心病。”基督教讲原罪,不外乎就是这个,跟佛教讲烦恼基本上是一回事,只不过法上的开演不一样。所谓“但莫憎爱”、“毫厘有差”、“莫存顺逆”、“违顺相争”,实际都是指我们平常的一种心态。如果我们能在最平常、最基本的心态上解决问题,就能得到最高、最妙的佛法。
我们要知道自己安身立命在什么地方?我们的道场在什么地方?很多人认为道场在寺庙、在山林,在自家设的佛堂里、蒲团上。每天拜佛、诵经是对的,严格说就像学生读书的过程,初入佛门的人通过这样的形式,熏染习气是必要的。但这不是目的。我所认识的高僧大德,比如佛源老和尚,每天从早到晚都不见他念佛、诵经,天天拄着拐杖东走西走,东看西看,还经常做狮子吼骂人,看上去平常得很,身上连念珠都不挂一串,穿一件短布衲衣。不认识他的人,常常把他当成一般的出家人,哪里认得出他就是名震天下的老和尚啊!他是从来不露行迹,不着老和尚相的。
我们平时的起心动念就是道场!要把道场放在这里,要在这里建立根本道场。心病还要心药医,如黄檗大师《传心法要》中云:“佛说一切法,为除一切心,我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二祖见达磨只图心安,看起来轻飘飘的太简单了。但禅宗的法就在这儿立起来的,就在这儿开花结果的。
今天,大家欢迎我在这里讲,我在这里也不设什么门坎,不搞花哨,只是把最根本、最要命的东西豁盘托出,希望大家能有所感觉。以后大家也许有机会参学更高明的善知识,但请各位同修千万记住一条:最平常的东西就是最高之道!道场就在我们的举心动念上。持咒、灌顶要落在这一念上,大手印、大圆满也要落在一念上,天台宗三谛圆融、华严宗的十玄门都还是要落在一念上!
一个人即使把三藏十二部学通了,如果烦恼放不下,憎爱之心犹存,我慢之心犹存,取舍之心犹存,那么他宣说自己在学修佛法,那是自欺欺人!长此以往,会离道越来越远。
要经常把祖师爷请出来
“不识玄旨,徒劳念静”。这里的玄旨,即是元旨,就是最根本的旨。什么叫元?元是看不到的、最初的东西;什么是玄?玄就是黑洞洞,不可测知的东西。正是因为“这个东西”我们人人本具,但大家又认识不到它,所以说“徒劳念静”。
一念不生、一念不起是念静,禅波罗密、止观是达到念静的法门。修持八万四千法门都是为了念静。念静就是要我们做思维修,把头脑中的种种妄想、种种杂念去掉,使我们心如止水。但心如止水又怎么样呢?难道说我们心念纯净了就成佛了吗?那是不可能的。成佛不是这个道理,因为你还不识元旨,也就不识玄旨。
元旨是什么?即是至道,即是最根本的目的。这是最高的东西,是万法之源。我们常说的彻法源底的东西,就是这个元旨。我们修行的根本目的,就是认识元旨;我们信解行证的归宿,也是这个元旨。如果我们不认识这个,那修持八万四千法门都是徒劳无益,即“不识玄旨,徒劳念静”。念静只是八万四千法门之中的一种法门,我们同样可以说“不识玄旨,徒劳念佛”、“不识玄旨,徒劳修定”、“不识元旨,徒劳修种种密法”、“不识元旨,徒劳修种种教法”。我们可以做这样的引伸。我的话你们可以不信,但三祖大师是禅宗的第三代祖师,他的话最具权威性,我们一定要信。看来我们还是要经常把祖师爷请出来才行,拉大旗作虎皮,说这些话才有人信。
我反复强调,至道、玄旨不离当下,不离我们的喜怒哀乐,不离我们日常的举心动念。实际上《信心铭》的全部内容,都在这个漩涡里漩,都落实在这一个点上谈,没有扯远。有时候它是用教理来说,有时候是在禅坐的功夫上说,有时是用行持上的功夫说。但是,它万变不离其宗,滴滴归宗都是落在这里。就是落到开篇的这一段里:“至道无难,惟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毫厘有差,天地悬隔。欲得现前,莫存顺逆。违顺相争,是为心病”。
你看,三祖大师把最高、最玄的法,落实在这最简单、最朴实的语句上!这实际上是在我们的命根上说法啊!如果这个事情能够解决,在日常动用中潇洒自在,那么一切法决定成就。不管是学天台止观、华严法界观,还是修唯识观,接受密宗的种种灌顶,都必须落实在这个地方,必须回向在这个地方。如果你不回向在这个地方,全部都是魔说,都是南辕北辙,永不到家。
禅宗的好处和妙处也体现在这里。禅宗直指人心,它是把很多曲折的路抛开,在两点之间划一条直线,你去直行就是了。《维摩经》里说“直心是道场”。就是这一念,这一念就是道场。所以,以后在我们修行的时候或是不修行的时候,都要注意自己的一心一念。我天天照看好这一心一念,打妄念的时候把它看着,生欢喜心的时候,也看着它是不是翘尾巴了。这样做对不对?对。但禅宗的功夫还不仅是这样。念头来来去去,任它来来去去,你不要跟着它跑就对了。
念头功夫要反复薰习磨炼。我在佛学院上课时,常有人问:“冯老师,修行功夫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天台止观也好,华严法界观也好,平时背经书也好,无论什么功夫都要记熟,做到熟能生巧,习以为常。比如《信心铭》要记熟,你可以把它作义理会,也可以把它当成实修会。每天打坐时,先是看着念十遍、八遍,慢慢会背了,需几分钟背完;后来滚瓜烂熟,十几秒钟就背完了;再熟的话,也许念头一冒,《信心铭》便一念带过了。久而久之,就这么刹那间,一念万法俱足,你就体会它的妙处了。这就是反复薰习磨炼出来的功夫。
在这个反复薰习的过程中,其它杂念、妄念都不会来,这是其一;其二,反复薰习以后,不知不觉之中你会因受到这种见地的薰习,对其它邪知邪见、外道知见不动心,有了正确的抉择;关键是第三,久而久之,一念纯熟了,万念归一了。正如《信心铭》后面说的:“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万法无咎。”在这里闯过去了,得了念头的密奥,那时候你才会庆快平生。
高原农场里的佛法
念头看起来很平常,但它是最高的也是最低的,正所谓“高高山顶立,深深海底行”,它是不二的。有的人在高高山顶上坐惯了,莲花台上一坐,鲜花供养,七宝供养,云里雾里的很自在。而一旦你让他从莲花台上下来,麻烦就来了。
当年我在新都桥劳改农场的时候,和很多活佛喇嘛们生活在一起,听他们讲“大跃进”那些年过粮食关。那时没有酥油喝,每天三、四两糌粑也填不饱肚子,更是没有菜吃。遇到这种苦日子,那些吃惯了苦的藏民,都还扛得住,吃点草根树皮还能残喘地活着;而那些喝惯了酥油,吃惯了牦牛肉的活佛、土司,要不了十天八天就“往生”了。有些时候就是这样,“高高山顶立”还可以,“深深海底行”就不行了。
有些人嘴巴上的佛法还可以,真正让他云游天下,却是寸步难行,在社会上做事也是处处上当处处受骗。真正的大丈夫既可深深海底行,也能高高山顶立,进退自如,宠辱不惊,才能应酬世间万法。不论顺逆日子都能活得出来,过得有滋有味。今天有人给我一百万,我不嫌多;明天我一无所有,我也不嫌自己穷。人就是要有这种担当精神。如果一个人眼浅皮薄,因为一点名利就把自己的精神拖垮了,这样的人不值得我们恭维。
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可成佛。我们每个人都是自性圆满,一切现成。那这些东西都表现在哪里呢?它表现在我们的自性“圆同太虚,无欠无余”。无论从佛教的哪个宗派来说,我们的八识田都“圆同太虚”,我们的自性都“圆同太虚”。我们还缺少什么?什么都不缺。如果放在三世因果上,那它就更不缺少什么了。我这辈子没有当皇帝,你怎么知道我上辈子没有当过皇帝呢?又怎么知道我下辈子当不了皇帝呢?打破时间的壁垒,很多事情都说不清也说不定了。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说一切俱足呢?我这两年过穷日子,再过两年或许就不穷了;我今年没考上大学或许明年能考上,下辈子还会进士及第,考个状元也说不定呢。一切圆满,我们不能停留在事相上说,只在事相上说就俗气了。我们要关注的是自己的心之能、念之能是从哪里来的?
我在新都桥的时候,日子很难过。每天早上吃两个馒头喝两口水,就拿着工具出工了。有一次,我们的劳动任务是每个人堆好三方草皮。百十来个人,一天的功夫下来,几百方的草山就堆出来了。那个时候,我就冲着这座不可思议的草山想:幸好早上吃了两个馒头,要不然哪来的力气扛草皮?要不是每个人都吃了两个馒头,哪里有眼前的这座草山?我们的力气是来源于馒头,那馒头又是哪里来的?是从小麦来的,小麦又是从哪里来的?从植物光合作用等各种因缘聚合而来的。于是我顺着思路往下想,人类社会就像这座草山啊!现在社会所有的电灯、电话、洋房、飞机、大炮、原子弹、电脑等等,一万年以前都没有。那时人类和现在的大猩猩差不多,只会用石刀石斧等进行简单的耕作而已。那么,我们现在拥有的这些东西,到底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呢?答案只有一个,一切都是从心变出来的。这就是心生种种法生啊!
但心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最初的人类生活,还不是今天吃点草根树皮,明天捉一只兔子茹毛饮血,渐渐人具有了最初的生活资粮后,就开始创造发明。如果我们把“小我”放下,把全人类看成一个“我”,那么,人类社会就这样建立起来了。但是,人类社会离不开这个小我,离开具体的小我,就没有人类社会这个大我。现在的科学技术已经十分发达,整个社会的物质文化生活已经十分丰富,再过一万年,说不定人类都要统治到太阳系以外了。这些文明的成就是从哪里来的呢?都是心生种种法生啊!我们现在赞叹人类伟大,再过一万年人类更是了不得,但是说到底,还是要回归到我们的心地上来。
如此看来,我们的心的确是“圆同太虚,无欠无余”,是玄妙无穷的。你想从里面刨什么都刨得出来。你要刨福,里面有福;你要刨饿鬼,里面有饿鬼。总之没有什么刨不出来的。你说它还欠什么?可以说任何都不缺欠。只要是你想得到的,都是它肚皮里面有的,即使是你想不到的,它也有。如果说它大,它可以与太虚等量;如果说小,它也可以小得无穷无尽。所以说,我们要相信这个心。
文采斐扬只为空
1988年,贾老(贾题韬老先生)在成都文殊院讲《坛经》的时候,赞叹曹洞宗的《宝镜三昧》,就问当时在座的各位,请哪位给《宝镜三昧》做一个注解。好多老先生都谦虚说,不行,不行,还是请贾老给我们讲吧。于是,贾老指着我说:“这个事你来做吧。”
当时我连什么是《宝镜三昧》都不知道,看都没有看过。但贾老让我担当这个事,我也不好推脱,一胆大就答应下来了。后来翻书一看,简直不知道里面说的是什么,比《信心铭》还难。《信心铭》说的还是平常语,《宝镜三昧》里面的语句跟道教的《丹经》一样,连名相都不认识。虽然里面的字都读得出来,但汇成句子就跟天书一样,哪里还读得懂啊!头几天下来,这个东西就把人打蒙了。但苦坐个把月后,还是把《宝镜三昧》的阐述弄出来了。那时就明白了六祖大师所说的“何期自性,能生万法。”
我们的这个肚子真正是能生万法的。就像前面说的,很多万年以前,人类社会什么都没有,但现在的人类文明从哪里来的呢?还不是心生出来的嘛!不管我们设想种种前提,说什么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也好,历史是宝贵的经验也好,最初肯定是什么也没有的。在最初的一穷二白之中,我们的心慢慢地生出了种种法,一切便建立起来了。就像我们做一个科研课题,也许做了十年、八年,它成功了,但在这之前,它是不存在的。最初它的有,也只是一个缘起,这个缘起还是从心缘起,离不开这个心。
有时在佛学院上课,我故意把黑板写很满,有同学忍不住就说:“冯老师别写了,再写就花了,看不清楚了。”于是我说,那就把黑板擦干净,擦干净再写。我们的心也是要常擦干净,新东西才会冒出来。
赵州老和尚有一句话很妙。他曾给人讲“国师三唤侍者”的公案,说南阳忠国师闲来无事,就唤侍者的名字玩。侍者一应答,国师就说,我又没有喊你,你答应什么。如此这般折磨了几次。侍者先是一头雾水,后来有一次,却在国师的呼唤声中开悟了。赵州老和尚在这里下了一句转语:“如人暗中写字,迹虽不见,而文采已彰。”
什么意思呢?我在这里用手划空气,要凭空写个“佛”字。先写单人旁,再写个“弗”。你们看到了我的动作,知道我在空中写了这个字,但虚空中却无痕无迹。你也可以在虚空中无穷无尽地写,还可以把虚空当成宣纸无穷无尽地画。尽管上面不落痕迹,但你的功夫用上去了。这就是“迹虽不见,而文采已彰”。我们的心就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我们常说要空心、要虚心,要把所有的念头放下?就像在这里安静地、全神贯注地听讲,只有让自己的心处于空无状态,它才能装得下、容得下这些话,同时它才可以生发万物啊!
我们常说无中生有,无中的确可以生有。地球有没有经纬度?我们在人造卫星上给地球拍张照片,看它有没有经纬度?肯定没有。但是人就可以无中生有,给地球确定一个精确的经纬度,并靠它来定位。东经多少度,北纬多少度,航海航天的定位系统靠的就是这个,很方便,不然人造卫星系统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无有无的妙处,无并不是空,无就是有,有什么呢?有也就是无。关键是我们怎样把自己的心,放在一定的因缘之中。这个因缘也是我们对万法进行的加减乘除。在“无”字上大做文章,才能看清一切一切。所以当我们看到“圆同太虚,无欠无余”的时候,一定要相信我们的心体的确是这样的,我们的心之用,也是这样的。
虽然用禅宗的话来说,用功都是多余的,但这里我们还是要借用这两个字,要善于用功。我们要相信自己的佛性是“圆同太虚,无欠无余”,并不比法师差,也不比活佛差。在接受灌顶之前,我是本自具足的;在接受灌顶后,也并没有增加什么。自性没有多什么,也没有少什么。就是这个,万法俱足的就是这个!
要认清自己的时节因缘
去年,净慧老和尚要我把赵州禅师的语录梳理出来。熟悉禅宗的人大都看过赵州语录,《景德传灯录》里也有赵州语录和传记。他老人家的语言很有特色,圆融无碍,牛都踩不烂。
[冯学成居士]漫谈《信心铭》第四讲、修行者的时节因缘
续-《●[冯学成居士]漫谈《信心铭》 第四讲、修行者的时节因缘》摘自《无量香光网文章集锦》
曾有僧问赵州:“如何是祖师西来意?”赵州说:“庭前柏树子!”难道柏树子是佛吗?真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啊?这僧听了这话又问:“柏树子何时成佛?”赵州答:“待虚空落地。”僧再问:“虚空何时落地?”赵州再答:“待柏树子成佛时。”
类似这样的话太多太多,许多更是不明白他老人家在说什么。赵州语录共有五百五十多条,当我整理完了,我的脑子都发胀了,也不知自己整理得如何。这两天,他们把打印稿拿给我看,再翻翻,觉得还是满不错的。当初刚拿到手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不知如何下笔。但过了一段时间,整理出来一看,觉得还是可以。所以说一个人对自己要有信心,对遇到的事情要有担当精神。我是吃了这个甜头。有些时候不要想太多,只要这个事情是交给我的,自己就要敢于承担,并尽力做好。就怕不敢承担,不是说你明心见性了就承担了,那是一句空话!要在具体的事情上敢于承担。当然,对所承担的事情也要看时节因缘。比如,有人如果说冯老师,我给你一个亿的生意,你去做。但是我一分钱也没有,怎么做?这就很不现实,我就没有这个缘。所以每个人都要看自己的时节因缘,明白自己的现实,这也就叫“业”。
有些学佛的人把“业”看得轻飘飘的,觉得我们修行人是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他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什么牛都敢吹,好像当下皆空,一切超然了。就有这样的人,今天敢跟鬼打交道,明天要跟神打交道,简直不得了。这些人就是不知道自己的时节因缘,不知道自己的业,不知道自己的命。用孔子的话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这就是我们的现实,这个现实就是我们的道场。我们不要把道场看得太远太玄,我们的家庭,我们的工作,我们的生活,人生在世这一百年,本身就是个大道场。我们在这里操练,在这里解脱,离此无地,离此无门。
很多学密宗的人跟我说,学密宗好。我也经常说,密宗非常好,可以得大加持,修持得好可以虹化,即身成就。但学密宗有诸多条件啊,比如你能不能和雪山草地打成一片?能不能和酥油糌粑打成一片?藏语藏文你能不能过关?诸如此类。
我在康区时与一些汉藏混血的青年人关系不错。他们的藏话基本过关,自认为生在藏地,长在藏地,能说藏语。但是,真正拿藏文的佛教经典给他们,他们还是看不懂,有时候连玛尼堆上的经文都读不懂。就像现在报社的有些记者,他能写几篇报道文章,但未必看得懂古文,未必知道“四书五经”说了些什么。书上的字你可以通过查字典认识,但那些古文经典到底说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学修佛法,一定要使自己与所学的法相应,这就要看自己的因缘。比如说你生在汉地,与汉地的缘份大,那你就应该与汉传佛教有缘。方便就是究竟。我学习汉文的《大藏经》,读起来很方便,很顺利;而拿起藏文的《大藏经》就一无所知了。再比如,汉地学密法的修行人,接受上师灌顶时,根本不知道上师叽哩咕噜念了些什么。而在汉地,你听法师开示,起码听得懂他说了些什么。有些活佛有自己的翻译,而那些翻译过来的开示,与汉传佛教所讲的也没有什么区别。
有一次,藏地某个佛学院给我寄了一些书,翻开一看全是佛教基本知识。后来,我又问在藏地学修的汉族出家人,藏地修行有什么殊胜因缘?他们说了很多,说虽然听不懂藏语但还是得了上师的灌顶、传承和加持,除此之外,所学经教是与汉地是一样的佛法教理。既然是这样,又何必非要到高原吃糌粑呢?气候不适应,又容易患心脏病、肺气肿、风湿病等高原病,何苦呢?在汉地不是一样可以学吗?不过,他们确实是精神可嘉,道心可敬,但还是感觉他们有学修上的迷茫。就算有很好的法本,你与上师的因缘到顶了,活佛上师给你传了最了不得的无上密法,这个密法与冯老师在这里讲的又有什么区别?说不定因为语言的关系,还没有我说得这么清楚呢。
我并不是看不起藏传佛教,藏传佛教非常了不起!我曾在康区和活佛喇嘛生活了六年,有些活佛喇嘛的修持非常不错。我这样说,是想在这里提醒各位:一是要看到自己的因缘在哪里;二是要对汉传佛教有信心,对我们历代祖师有信心。
山人自有妙计
我们汉地居士可怜啊,就可怜在对自己祖师传下来的宝藏没有信心,没有信心的表现就是懒惰。打开经书,看到老祖宗留下来的文集就头痛,只想拣现成,总是想请哪个法师开示一下,图个方便。
我这一辈子没有听多少开示。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跟着本光法师,不外乎是在公园、茶铺边喝茶边摆龙门阵。闲话几个小时,紧要处就只有几句,得到之后,自己在书上去找、去看、去学。贾题韬老先生那几年讲了很多,但并不是听了就万事大吉,听完了还得自己用心才行。学修佛法一定要使自己成为一个有心人。如果自己不是个有心人,再好的法今天这个耳朵进,明天那个耳朵出,听法就和去赶集一样,有什么用!今天听说文殊院有个法师讲经,都去听一听,凑凑热闹,听完了,也就忘了。如果大家抱着这种凑热闹、赶功德的心态去听法,那你就和所听的法完全不相应。
真正学修佛法,硬是要死下一条心来,实实在在地在法上如实去修,如实去行。真正地去修去行,其实也很简单,因为我们的举心动念就是学修的机关。老老实实地在这个机关上去看、去感受、去体验,感受到了就对了。
三祖大师说“良由取舍,所以不如”。明明我们的真如佛性是“圆同太虚,无欠无余”,为何我们不能安住于此呢?就是因为“良由取舍,所以不如”,不能稳住真如啊!
话说起来简单得要命,憎爱也好,违顺也好,顺逆也好,都是取舍,都是我们这一念妄动。不管你三藏十二部说得怎么样,不论你显密二教修得如何,只要你这一念没有调伏下去,那么所学的全部等于零,你的修行完全是在门外。如果我们能够把念头的妄动时时刻刻调理顺了,它不再妄动,那么这一念的光明,照天照地,你也不会再受人瞒了!有些老和尚明心见性了,开悟了以后,哈哈大笑几声,冒出一句话:“从今以后再不受天下老和尚舌头瞒也!”从此再不上当受骗了!再不听别人东说西说了,自己有主张了,山人自有妙计啊!
学佛的人可敬,但是学佛的人也很可怜。可怜之处就是一天到晚东觅西觅,到处去求灌顶、求加持、求善知识开示。可敬的是他们求道的精神,他们没有把心思放在功利场上,他们的心是向道的,这个十分可敬。但关键之处是,与自己相应的法找到没有?自己的定位准不准?如果吃到了这个定心丸,自然就心安理得,天下太平了。
谁能跳出如来佛的手心
现在的很多法本都很容易获得。到文殊院经书流通处,你想请什么典籍就有什么典籍,就连《大藏经》的光盘都找得到,请人帮你刻一盘,拿回去就可以看了。各宗各派的东西都有,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学修,就一定受益。
如果谁有雅兴真正把《成唯识论》学通了,那简直是如虎添翼;再把华严宗的十玄门、天台宗的三谛圆融、一念三千实实在在地学懂了,你来卖这副药,可以说大学里的教授没有哪个比你厉害。确实是这样,《大藏经》就是一座无尽的矿藏,而且是没有杂质的纯矿,不需要你提炼,只要你进去看,进去选。禅宗与你相应,你就请禅宗;喜欢华严就把华严请出来;喜欢唯识就学唯识。
宋朝以来,学修教理的没有哪一个时期比得过唐代。宋元以来的天台宗、华严宗都在炒陈饭,把唐代祖师们放在冰箱里的东西拿出来再热一下而已。不管是用微波炉、锅里添加热水,还是打个鸡蛋炒一下,都是陈饭,谈不上什么发展。真正有发展的还是禅宗。印度佛教传入中国,从南北朝一路新鲜到唐朝,但禅宗成熟以后,印度的东西就不再新鲜了,因为中国自己的东西已经有滋有味了。
现在,我们的时节因缘又有不同。鸦片战争之后,我们面对的是西方哲学、科技、市场经济等这一套东西。欧洲人不可小视,他们在思维科学上的发展,曾令我们的现代学者瞠目结舌。特别是鸦片战争以后,不管是洋务运动也好,“五四”新文化运动也好,人们看到西方的学问,简直叹为观止!其论证严密,体系严谨,效益显著,是可以富国强兵的武器。我们说佛法无边,那么佛法能不能含容西方的学说?我们说佛法是智慧之学,那么西方的这套东西又如何在佛法中安立起来呢?西方的科学家或者经济学家,他们的思维程序是怎么运行的?思维模式又怎么样的?他们与中国的思维模式有何区别?到底有哪些相同,哪些不同?
我们可以肯定的是,佛法无边,孙悟空跳不出如来佛的手心,西方的学说理论仍然跳不出如来佛的手心。要想把西方的东西放在手里把玩一下,首先我们要明白西方的那一套是什么样子的?我们东方的这一套又是什么样子的?真正的佛法又是什么样子的?当然,这是对修行人当中的部分高级知识分子提出的要求。
我经常在佛学院、在佛学会议上说这样一句话:不能关起门来称王称霸。伊斯兰圣战主义者说:真主保佑我们的圣战。结果他们在与西方人的交战中屡战屡败。当年火烧圆明园时,天朝帝国,清朝八旗号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而面对入侵者的洋枪火炮,再骁勇的队伍都束手无策。所以说,我们面临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问题:日常生活中如何去修?作为一个起码的佛教徒,如何对待自身的问题?作为担当佛教重担的人,如何教化一方?
宣化上人那样就了不起!要教化基督徒,你必须了解他们的文化、世界观,才能与之交流沟通,别人也才能从中受益。如果一个人实实在在地在某一个具体的学问上下功夫,抱着“不作则已,要做就做天下第一”的志向,那他的言行才会让大家诚服。他是凭实力说话,这个实力就是知己知彼。对自己的东西和别人的东西都吃得透,不仅吃得透,还要真正做到高明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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