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才是真正的宗教
过年前,参加本区的社会各界人士团拜会演出。所谓的各界人士,包括所有的非政府社团民主党派宗教协会等等,所以,团拜会的场面也颇为壮观。我只参与整台戏里面的一个小小的演唱,所以,演出间隙,我在观众席中静观那些或红光满面精神矍铄,或锁眉劳神忧国忧民的重要人物们。最令我肃然起敬的是一位白净瘦削穿着灰色袈裟的和尚,他坐在会堂的最后一排,目不斜视地看着舞台上表演的所有节目,从头至尾,没有把目光稍稍游移过一屡。形形色色的各色人等走过他身边,有等待上场的舞蹈演员、倒水递烟缸的服务员小姐、还有象我这样在人群中左右观察寻找热闹的人。
那和尚几乎目中无人,在他的眼睛里,似乎没有舞台以外的世界。是啊,今日,他是被政府们邀请来参加团拜会观看节目的,这就是他来这里的唯一目的,除了这些,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打动他。
这和尚边上,坐了一个比他更小一点的圆脸小和尚,也许是他一起带来的徒弟。在这个热闹嘈杂的场面,小和尚与他的师傅却形成了天壤之别的不同。桌面上堆积起来的瓜子壳是小和尚一边看戏一边劳作的成果,只要擦肩走过一个演员或者服务员,小和尚必抬头张看,台上的滑稽戏表演到高潮处,小和尚亦顿足大笑……而那大和尚——他的师傅,却始终一脸平静,无动于衷的样子,甚至连对小和尚一个责备的眼神都没有。
我暗自为这两个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却拥有相同“职业”的人感到一丝困惑,这使我想起了一位朋友曾经和我说起过的一个故事。
朋友是一个比较虔诚的佛教信仰者,一次经过XX禅寺,进去参观,见一小和尚边扫地边哼唱流行歌曲,似乎是《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的曲调,踏进大殿,见另一小和尚坐在角落里吃香客进贡来的时尚小点心,好象是某种膨化食品。
此种情景让朋友大为惊异,于是遍寻当家和尚,想看看如今的寺庙到底“进步”到了何种现代化程度。终于找到该禅寺的住持——易圣。易圣向朋友介绍,那唱流行歌曲和吃膨化食品的小和尚是佛学院分配来禅寺的实习生。问及为何不严加管教他们,易圣回答:夕阳照雨足,空翠落庭阴;看取莲花静,应知不染心。
于是,朋友恍然大悟,不知此“悟”与易圣的“悟”有何不同。
我在这里为易圣用了一个化名,不仅仅为了他的个人名誉和权利,更为了他投身佛门的特殊过程。
易圣是一个结了婚的人,并且还有一个儿子。在他老家住所的隔壁有一个寺庙,易圣从小在那里滚打摸爬长大,到了成家的年岁,父母做主娶了妻子,不久又生了儿子。尽管易圣已经是一个女人的丈夫,一个孩子的父亲,但是他似乎并没有把心思花在家庭里。他的所有业余时间,都泡在了隔壁寺院里,并且,他和那寺院的和尚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我不知道易圣是否如传说中的济公和尚一样有着天生的佛性,即使是金钱、即使是亲人也无法挽留他。在他的儿子还很小的时候,易圣毅然离开了家,出逃到很远的上海远郊的这个禅寺做了一名出家人。
期间,他的家人千方百计找到他并劝他回去,结果可想而知,易圣非但没有回家,而且从一个几乎要饭的小和尚,做到了如今的XX禅寺的住持。
这于我们普通人来说,几乎是残酷的。对于他的妻子和儿子,似乎也的确不公平。然,如若让那时候的易圣困守在家,岂止是一种残酷呢?
年轻时的易圣或许并未理解禅的真正意义,因此他会抛弃家庭皈依佛门,而多年来于禅寺的修行却让易圣领会了佛教的真谛,明白了何以不染心的道理。当他再次抬头看世界的时候,因了他的心如莲花一般温良洁净,于是他的的眼光也变得温柔宽怀了。
是啊!当我们看见在夕阳雨中的莲花,以一种清净无染的姿态擎举而出的时候,我们的心性是否也能如莲花般清净不受污染?或者,如团拜会中出现的那清瘦白净的和尚,亦或者,如半路出家的易圣,领会了莲花的清净,而不苛求那朵莲花的颜色和几个花瓣一样?
因此我想,宽容,才是真正的宗教。也许,多年以后,那曾经磕过瓜子,哼过流行歌曲,吃过膨化食品的小和尚们,将是又一个易圣。他们,也将以同样宽容的心去面对他们的弟子,面对纷繁世界的所有平凡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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